美國特使史蒂夫·威特科夫(Steve Witkoff)與一名俄羅斯高級官員之間的一段電話錄音被泄露，內容是關於如何促使各自的上司重啟陷入僵局的烏克蘭和平進程，此事周三在全球引發了一場尋找泄密者的《妙探尋凶》(Clue)遊戲。
從外交官到業餘分析者，全球各界都在追問關於手段和動機的老問題。誰有能力竊聽俄羅斯和美國高級官員之間的手機通話？誰又能從泄露這段對話中獲益最多？
是某個歐洲情報機構所為？意在破壞正在成形但被許多歐洲國家認為向俄羅斯傾斜的停火計劃？這正是俄羅斯高級官員周三迅速拋出的一種論調。
還是俄羅斯內部的自導自演——那些從戰爭中漁利並希望戰火延續的政府派系或寡頭勢力？這是部分歐洲官員的推斷。一位官員暗示，這可能是俄羅斯方面為了顯示威特科夫已被他們收買的權謀手段。
又或是另有其人，比如美國政府機構中某個擅自行動的成員，此人可能擔心美國總統川普(Trump)會迫使烏克蘭簽署一項對俄羅斯有利的協議？
倫敦智庫皇家聯合服務研究所(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的俄羅斯問題專家埃米莉·費里斯(Emily Ferris)說，「每個人都在試圖弄清楚這件事。過去幾周情況一直很混亂，而此事只會進一步混淆視聽，讓情況更加不明朗——導致人們不信任所有國家發布的一切信息。」
威特科夫和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的最高外交政策助理尤里·烏沙科夫(Yuri Ushakov)之間的通話記錄於周二晚間由彭博新聞(Bloomberg News)發布。該新聞機構特意未透露任何有關其消息來源的線索：這篇文章沒有署名，也沒有標明發稿地點。
今夏，俄羅斯總統普京的高級助理尤里·烏沙科夫在阿拉斯加安克雷奇。圖片來源：ANDREW HARNIK/GETTY IMAGES
一名川普政府高級官員表示，他認為這次通話是由一個外國情報機構泄露的，目標不是威特科夫，而是烏沙科夫，後者與另一位克里姆林宮特使基里爾·德米特里耶夫(Kirill Dmitriev)的另一次通話中也被錄了音。
一名歐洲安全官員表示，由於烏沙科夫使用的是非加密手機線路，全球有幾十個國家都擁有竊聽這位克里姆林宮官員通話的技術。
他說，他的主要懷疑對象是某個歐洲國家，但他不確定具體是哪個。他又補充說，也不能排除俄羅斯，因為俄方內部對於德米特里耶夫作為克里姆林宮中間人的角色存在分歧和內鬥。
這場發生於10月14日的通話涉及川普負責加沙與烏克蘭事務的和平特使威特科夫與烏沙科夫，讓外界得以一窺近日浮出水面的28點和平計劃的起源，該計劃被普遍認為對俄羅斯有利。
在該次通話期間，威特科夫向烏沙科夫建議，讓普京致電川普以修復關係，並重啟和談。當時川普正越來越多地指責這位俄羅斯領導人不想結束戰爭。威特科夫在通話中似乎在指導俄方對話者，確保普京在通話開始時就加沙停火計劃對川普大加讚揚。
根據彭博率先發布的通話記錄，他說：「這麼做之後，就會是一次非常愉快的通話。」
8月，俄羅斯總統普京與美國特使威特科夫在莫斯科會面。圖片由俄羅斯官方媒體發布。圖片來源：GAVRIIL GRIGOROV/SPUTNIK/REUTERS
普京和川普確實在那周晚些時候進行了一次長談，該次談話以普京的勝利告終：在第二天烏克蘭總統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訪問白宮期間，川普拒絕了澤連斯基提出的提供遠程「戰斧」導彈的要求，並自此讓烏克蘭方面在外交上處於守勢。烏克蘭方面表示，在戰場上向俄羅斯施壓是迫使他們進行有意義的和平談判的唯一途徑。
川普表示，他認為威特科夫的談話沒有任何問題，並稱這是談判的正常組成部分。他經常繞開正常外交渠道，通過威特科夫及其女婿賈里德·庫什納(Jared Kushner)等中間人進行非正式會談來達成協議。
然而，一些共和黨議員批評了威特科夫的角色，並表示這次談話表明他與俄方關係過於親密。
一名烏克蘭高級官員為威特科夫辯護。烏克蘭總統顧問米哈伊洛·波多利亞克(Mykhailo Podolyak)向烏克蘭媒體表示：「我們不相信威特科夫在為克里姆林宮效力。」他的發言人證實了上述言論。
周三，烏沙科夫對俄羅斯國家電視台表示，泄露通話內容的人很可能是試圖干涉俄羅斯與美國的和平談判。
他對一名俄羅斯國家電視台記者說：「他們這樣做是為了干擾我們，這不太可能是為了幫助改善[俄羅斯和美國的]關係。」
對於俄烏和平計劃以及威特科夫通話外泄一事，美國總統川普給出了自己的回應。封面圖片來源：Pete Marovich/Getty Images
他說他不知道是誰泄露了通話，但表示不是俄方自己。「我不知道，他們在泄露，他們在竊聽，但不是我們。」
烏沙科夫還批評了那些對最初的28點和平計劃提出反對的歐洲國家。他說：「歐洲人正在以一種完全不必要的方式干涉烏克蘭和平進程。」
烏沙科夫在接受一家俄羅斯新聞網站採訪時暗示，一些對話是通過WhatsApp進行的，這是Meta旗下的一款加密消息應用，這可能讓外人得以竊聽。
這並非第一次涉及外交官和烏克蘭的泄密事件。2014年初，就在莫斯科吞併烏克蘭克里米亞半島前後，外界普遍認為俄羅斯是泄露一段錄音的幕後黑手，在該錄音中，美國高級官員討論了應該由誰領導烏克蘭新的親西方政府。
該錄音還暴露了美國和歐洲在基輔局勢問題上的緊張關係，時任助理國務卿維多利亞·紐蘭(Victoria Nuland)對歐盟不那麼積極的角色表示失望。錄音中她說道：「讓歐盟見鬼去吧。」
多年後，角色發生了某種逆轉：在試圖阻止一個奉行復仇主義的俄羅斯吞併整個烏克蘭並試圖瓦解戰後跨大西洋安全架構方面，歐洲現在的立場比川普政府強硬得多。
「美國人和歐洲人正從兩個不同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費里斯說。「歐洲看到俄羅斯在重新武裝，並擔心任何能讓俄羅斯重整旗鼓、吸取教訓並強化國防體系，進而再次攻擊烏克蘭或試探北約(NATO)底線的舉措。美國人的考量則更為短視——完成和平進程，實現停火，讓烏克蘭重新站起來，並拼湊出某種形式的冷和平，再維持一兩年。」
費里斯說，無論誰泄露了這段對話，都加劇了圍繞戰爭和外交的混亂和不確定感，而這可能正合俄羅斯的心意。她說：「這對俄羅斯人來說是一個絕佳的處境。他們在這裡幾乎無需做什麼。他們所有的反應都表明，他們覺得沒有必要急於推進事情。」
無論誰錄製了這次通話，或泄露了它，最終可能都無關緊要。俄羅斯副外長謝爾蓋·里亞布科夫(Sergei Ryabkov)周三表示，俄羅斯在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的目標沒有改變。